這么多的“工業互聯網平台”,真可謂亂花漸欲迷人眼。本文從平台的分類、意義和挑戰方面,嘗試做一些探討。文章來源於工業互聯網前線,經億歐新制造編輯轉載。
有人說,智能手機不是手機變得智能,而是計算機搭載了手機的功能。智能手機的第一屬性已經不是“電話”,而是計算機,它的核心就是操作系統。得操作系統者得天下。蘋果作為設備廠商,以自己的產品為依托,構建了引領時代的iOS生態。穀歌則更像一個外來者,但他聯合了最廣大的利益相關方,建立了更加開放的Android生態。
十年後,在國內外產業界的積極推動和國家的高度重視和下,“工業互聯網”鋪天蓋地而來,誕生了一批能夠連接設備、承載數據、搭載應用的“工業互聯網平台”。人們甚至將其稱為工業互聯網時代的“操作系統”。但是細分一分,平台之間又有很大區別,似乎並不是誰都像“操作系統”一樣。
工業互聯網平台到底有多少種
狹義的工業互聯網平台產生於工業互聯網、聚焦於工業互聯網,是工業互聯網重要標志和關鍵組成。它將雲計算、物聯網、大數據的理念、架構和技術融入工業生產,主要由工業企業提供,如GE的Predix、西門子的MindSphere以及我國的三一根雲等。根據服務對象和主攻方向不同,又可以分為兩大類。一是資產優化平台——就是國際上聚焦的IIoT平台,這類平台服務目標是設備資產的管理與運營,利用傳感、移動通信、衛星傳輸等網絡技術遠程連接智能裝備、智能產品,在雲端彙聚海量設備、環境、曆史數據,利用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技術及行業經驗知識對設備運行狀態與性能狀況進行實時智能分析,進而以工業應用程序(APP)的形式,為生產與決策提供智能化服務。二是資源配置平台,這類平台聚焦要素資源的組織與調度,通過雲接入分散、海量的資源,對制造企業資源管理、業務流程、生產過程、供應鏈管理等進行優化,提升供需雙方、企業之間、企業內部各類信息資源、人力資源、設計資源、生產資源的匹配效率。根據平台提供者所處領域的行業特點、業務類型、市場特點不同,又包括按需定制(C2B)平台、軟硬件資源分享平台、協同制造平台等細分類型。但它們的本質相同,都是對資源的精准配置、對流程的靈活重組。
廣義的工業互聯網平台除了包含上述兩類之外,還包括通用使能平台。這類平台提供雲計算、物聯網、大數據的基礎性、通用性服務,主要由ICT企業提供。其中有的側重雲服務的數據計算存儲,如微軟的Azure、SAP的HANA、亞馬遜的AWS以及我國的阿裏雲、騰訊雲等,有的側重物聯網設備連接管理,如思科的Jasper、華為的OceanConnect等。范圍上看,此類平台除了為工業互聯網提供技術支撐之外,還廣泛服務於金融、娛樂、生活服務等各產業。時間上看,此類平台發展要早於工業互聯網。因此狹義上,通用使能平台不屬於工業互聯網平台。但當前, ICT巨頭們都將工業互聯網作為平台業務拓展的重點,為資產優化平台和資源配置平台的部署提供連接、計算、存儲等底層技術支撐,使上層平台專注於工業生產直接相關的服務,從而實現專業分工,發揮疊加效應。如GE的Predix在部署於微軟的Azure平台,得到微軟在雲服務基礎架構、人工智能、高級數據可視化等方面的支撐;西門子MindSphere基於SAP 的HANA設計開發,又部署於Azure平台;騰訊雲為三一根雲平台提供大數據存儲和運算能力。因此廣義上,通用使能平台也可以看作是工業互聯網平台重要的一大類。
可以看出,GE、西門子、博世、ABB等工業巨頭好似當年發展智能手機的蘋果,通過提供“產品+服務”,塑造“知名品牌+高端產品+先進平台”的立體新優勢。而微軟、IBM、思科、SAP等ICT大鱷們,將工業互聯網作為雲計算、物聯網業務拓展的新方向,搶占線下發展主動權,更像當年依托通用服務技術闖入智能終端領域的穀歌。
資產優化平台真能像“操作系統”成為產業生態的主導嗎
顯然,資產優化平台對應用的承載,更像“操作系統”,而且成為全球工業互聯網競爭制高點。但它對產業的作用真的會像windows、iOS、Android嗎? 先從此類平台的意義說起。
從平台特征看,這類平台是互聯網創新技術、生態模式在工業領域複制、融合的突出體現。一方面,這類平台充分融入主流、前沿的物聯網、雲計算、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技術。西門子的MindSphere平台采用了內存計算的先進計算模式,引入IBM的Watson人工智能技術;GE的Predix平台基於雲計算流行的開源架構Cloud Foundry;東芝與EMC共建的工業互聯網測試床在其平台引入機器學習技術。另一方面,這類平台充分采用互聯網行業的開發模式和應用服務提供模式。MindSphere、Predix等都提供軟件開發環境和開發工具,強調第三方開發者和應用程序接入,旨在形成類似穀歌安卓、蘋果APP商店的第三方開發應用生態。
從現實意義看,這類平台是制造業綠色化、服務化、高端化、智能化升級的重要支撐。這類平台直接獲取機器設備運行參數,通過對海量曆史經驗數據、實時運行數據的集成與建模分析,實現遠程設備狀態監控、預測性維護、能效管理等智能化服務,提高機器效率、降低能耗、降低故障率、拓展服務和價值空間,從而帶來巨大的經濟和社會效益。埃森哲預測,2030年工業互聯網將為全球GDP貢獻15萬億美元,GE預測工業互聯網將使我國工業企業效率提高20%、成本將下降20%、能耗下降10%,實現這些目標的依托就是資產優化平台。
從長期競爭看,這類平台將成為未來制造業主導權的戰略必爭。工業巨頭是目前此類平台推進的主力,意圖通過平台進一步強化各自領域的主導地位。一是利用平台為自家高端產品提供服務,通過豐富、專業、智能、精准的應用服務,使用戶獲得更好的體驗和收益,形成對其產品更強的粘性,實現“使用用戶的數據、為用戶提供服務、賺取用戶的錢”。二是通過平台為第三方工業設備提供優化,這使得廣大第三方,特別是中小廠商需要為平台開放數據、符合平台標准,形成對巨頭企業的從屬關系,同時促進平台形成行業標准。三是借助平台,不斷獲取廣大用戶的海量運行數據,形成對企業、對行業更加精准的預知;同時,由於用戶海量數據置於平台,且對平台服務產生依賴,用戶將很難向其他平台遷移。四是依托平台培育開放的開發者生態,形成良性循環,像蘋果或穀歌那樣通過APP服務產生收益。
從產業影響看,資產優化平台對實體經濟的戰略意義體現為長期產業主導權的掌控。資產優化平台由於具備技術知識密集、附加值高、關聯性強、帶動性大等特點,不僅為高端產品提供優化服務,本身也成為高端制造必不可少的重要組成,推動“先進產品+智能服務”的高端制造2.0形成,如果我國發展滯後,將錯失全球“高端制造”換道發展的機遇。
可以看出,資產優化平台意義重大,但筆者認為,並不會像windows、iOS、Android那些真正的操作系統,得平台者得天下的局面並不會出現。一方面,真正的操作系統意味著通用性,工業細分門類之多、具體需求之雜、巨頭割據局面之複雜,決定了不大可能出現、也沒必要出現全產業通用的“操作系統”。另一方面,真正的操作系統意味著基礎性,對於計算機而言,操作系統是必要條件,離開它將無法運行;而工業互聯網平台對工業生產的意義在於對生產和服務的優化,而不在於必需。
資源配置平台對我們的特殊意義在哪裏
資源配置平台是我國獨有,國外工業互聯網發展還鮮有此類平台。但它卻是破解我國工業資源錯配、結構失衡問題的一劑良方,我國實體經濟轉型升級意義重大。
資源配置平台是制造業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新抓手。從促進產能優化角度看,這類平台將分享經濟、眾創經濟等新理念引入生產制造領域,推動制造業開放創新資源,有效盤活閑置存量資產,激發新的增長點。航天雲網專有雲,接入集團600餘家單位,對設計模型、專業軟件以及1.3萬餘台設備設施等進行共享,有效解決生產單元產能閑置與超負荷運轉同時存在的問題,使集團資源利用率提升40%。
從提升產業協同角度看,這類平台推動信息對稱,打破地理約束,促進區域性、全球化生產協同。沈陽機床、神州數碼和光大金控共建的智能雲科平台,接入分布在全國各地的各類數控機床,根據訂單智能匹配產能,大規模訂單由需求方周邊產能承接,單件或小批量訂單也可以在合並彙聚後被接單,用戶還可實時查看裝備忙閑狀況和生產進度,掌握生產信息,制定生產目標。
從提升供給質量角度看,這類平台可前端連接大眾用戶,後端連接智能工廠,使供需直接交互、精准對接,開展以用戶為中心的C2B定制,滿足市場多樣化需求,實現增品種、提品質、創品牌,同時避免庫存積壓和產能過剩。海爾Cosmo平台彙聚用戶需求、直接轉化訂單排產,同步預約下單,實現了產品開發100%用戶參與設計,生產線產品100%訂單有主,訂單交付周期縮短50%以上。
對我國而言,工業互聯網平台各自有哪些挑戰
先說資產優化平台的三大挑戰:
一是我國平台在領域覆蓋、服務能力、產業鏈地位等方面都難與外商匹敵。國外平台依托企業既有的技術產品能力,覆蓋領域廣且占據產業鏈上遊。如Predix平台覆蓋風電、航空發動機及燃氣輪機、醫療設備等多個高端領域,MindSphere平台與工業自動化、高檔數控系統和工業軟件等多個優勢領域緊密結合。同時國外巨頭通過收購軟件企業或與IT企業緊密合作,不斷強化其新一代信息技術能力,如GE於2016年末連續收購一家雲服務公司和兩家人工智能公司。
二是國際巨頭加速其平台在我國落地。我國是全球制造大國,處於工業轉型升級的重要時期,工業互聯網市場前景廣闊,GE、SAP等國際企業通過與我國企業合作加快搶占我國市場。這種合作具有兩面性:一方面有利於我國引進新技術、新模式促進制造業升級。另一方面,這將可能加劇高端工業產品領域的“馬太效應”,不利於本土同類廠商崛起,自動化、智能制造領域許多企業將可能被長期鎖定在“中低端”。
三是本土企業創新挑戰艱巨。此類平台涉及物聯網、雲計算、大數據、人工智能等各類新一代信息技術,涉及大量工業技術和知識經驗積累,專業門檻高,要有對技術、人才、資金的高投入,一般企業難以具備足夠實力和動力,這也是國外平台多以跨國巨頭推動的重要原因。我國制造領域缺乏西門子、GE那樣具備智能產品、高端裝備、綜合解決方案全覆蓋水平,並且有實力拓展新一代信息技術能力的龍頭企業,而互聯網產業的技術、人才優勢又未得到充分發揮,科技巨頭中只有阿裏、華為等少數企業對此類平台相關業務做了投入,發展難度不容小視。
再說資源配置平台的三大挑戰:
一是關鍵技術產品對外依賴嚴重,制約平台做精。資源分享類平台這一問題尤為突出,用戶需要的高端軟硬件大多來自國外,平台對這些資源分享存在諸多限制。如主流工業軟件對外依賴嚴重,平台分享此類軟件存在版權糾紛風險,導致所提供的軟件往往版本陳舊、功能簡單,與產業實際需要不匹配。
二是企業信息化集成和供應鏈管理能力不足,制約平台做廣。利用平台進行網絡協同制造、定制化生產,都對信息化集成應用和供應鏈管理水平有很高要求。如C2B定制必須具備完善的供應鏈管理和柔性生產能力,才能保證訂單與成本有效平衡。海爾在建立智能工廠、實現“研發-生產-銷售-服務”全鏈條信息化集成基礎上,建立Cosmo平台,形成良性循環。而多數制造企業不具備這樣的前提,複制這種模式難度很大。
三是平台自身在一定程度上貪大求全,制約平台做實。隨著此類平台近年來快速發展,平台自身也出現了“大而不強”的傾向。存在注冊用戶多但活躍用戶少、提供服務多但服務質量低、宣傳功能廣但能力不精細、包羅領域雜但重點不突出等現象。
可以看出,幾類平台的作用、基礎、挑戰都不同,因此在發展過程中要注意分類施策:發揮體制機制優勢,做大做強高水平資產優化平台;充分運用市場規律,做實做廣資源配置平台;同時引導通用使能平台提供商加強對工業互聯網的支撐。